【概述】
所谓主权财富(Sovereign Wealth),与私人财富相对应,是指一国政府通过特定税收与预算分配、可再生自然资源收入和国际收支盈余等方式积累形成的,由政府控制与支配的,通常以外币形式持有的公共财富。传统上,主权财富管理方式非常被动保守,对本国与国际金融市场影响也非常有限。随着近年来主权财富得利于国际油价飙升和国际贸易扩张而急剧增加,其管理成为一个日趋重要的议题。国际上最新的发展趋势是成立主权财富基金(Sovereign Wealth Funds,SWFs),并设立通常独立于央行和财政部的专业投资机构管理这些基金。根据伦敦国际金融服务局(IFSL)2009年3月的统计数据[1],2008年全球主权财富基金管理的资产高达3.9万亿美元,比2007年增长18%,其中,中东产油国拥有全球主权财富基金的45%,亚洲其他地区占大约1/3。这些主权财富基金的主要资金来源是石油等资源类商品出口,总额为2.5万亿美元;此外,来自官方外汇储备、政府预算盈余、养老金储备和私营化收入的资金为1.4万亿美元。
随着主权财富基金数量与规模迅速增加,主权财富的投资管理风格也更趋主动活跃,其资产分布不再集中于G7定息债券类工具,而是着眼于包括股票和其他风险性资产在内的全球性多元化资产组合,甚至扩展到了外国房地产、私人股权投资、商品期货、对冲基金等非传统类投资类别。主权财富基金已成为国际金融市场一个日益活跃且重要的参与者。
主权财富基金常与官方外汇储备相提并论,引起了不少混淆。二者的共同点显而易见,即皆为国家所拥有,同属于广义的国家主权财富,来源也颇相似。但我们可从几个方面对它们加以区分:
其一,官方外汇储备反映在央行资产负债平衡表中,后者则在央行资产负债平衡表以外,有独立的平衡表和相应的其他财务报表。
其二,官方外汇储备资产的运作及其变化与一国国际收支和汇率政策密切相关,而主权财富基金一般与一国国际收支和汇率政策没有必然的、直接的联系。
其三,官方外汇储备资产的变化产生货币政策效应,即其他条件不变,央行外汇储备资产的增加或减少将通过货币基础变化引起一国货币供应量增加或减少。而主权财富基金的变化通常不具有货币效应。
最后,各国央行在外汇储备管理上通常采取保守谨慎的态度,追求最大流动性与最大安全性,而主权财富基金通常实行积极管理,可以牺牲一定的流动性,承担更大的投资风险,以实现投资回报最大化目标。
正因为这些区别,近年来国际上的一个趋势是把官方外汇储备的多余部分(即在足够满足国际流动性与支付能力之上的超额外汇储备资产)从央行资产负债平衡表分离出来,成立专门的政府投资机构,即主权财富基金,或委托其他第三方投资机构进行专业化管理,使之与汇率或货币政策"脱钩",只追求最高的投资回报率。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GIC)是这一模式的先驱,中国投资公司已于2007年成立,注册资金2000亿美元,是此模式最新也最重要的案例。
根据美国主权财富基金研究所(Sovereign Wealth Fund Institute)2009年4月发布的数据[2],截至2008年,世界上排名前五位的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分别是:
1、阿布扎比投资局(AbuDhabi Investment Authority),所管理的资产为6270亿美元;
2、沙特阿拉伯的SAMA Foreign Holdings,所管理的资产为4310亿美元;
3、中国外汇储备管理局旗下的华安投资管理公司,所管理的资产约为3471亿美元;
4、挪威的国家养老基金,所管理的资产为3260亿美元;
5、新加坡政府投资有限公司,所管理的资产为2475亿美元。
中国的另一只主权财富基金——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以1900亿美元的资产排名第八。
【SWFs的现状】
SWFs是2005年由国际投行们创造出来的一个新词,其实并非一件新鲜事物,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已出现。1953年,科威特利用其石油出口收入成立科威特投资局,投资于国际金融市场。1956年,西太平洋岛国——英属吉尔伯特群岛利用其富含磷酸盐的鸟粪出口收入也创建了一只SWFs。当鸟粪消耗殆尽时,该群岛SWFs的投资组合价值达到5.2亿美元,约为该群岛年度GDP的9倍!一般认为,SWFs具有两个显著的特征:一是由政府拥有、控制与支配的,二是追求风险调整后的回报最大化目标。从SWFs的资金来源看,既可以是一国政府通过特定税收与预算分配形成的,也可以是资源出口收入或非资源性贸易顺差等方式积累形成的,但通常是和如何管理多余外汇储备分不开的:以亚洲为例,中东产油国和中国、东南亚国积累了大量的美元外汇储备,若仅仅出于维护对外支付职能、维护币值稳定的目的,亚洲各国并不需要如此多的外汇储备;从经济效率的角度讲,过多持有低收益率的外汇储备,也是一种金融资源浪费。因此,多余部分的外汇储备逐渐不再投资于传统的高流动性资产,而转换成主权投资基金,通过专家管理来选择更广泛的投资工具、构造更有效的资产组合以获取风险调整后的高回报。
迄今为止,全球范围内已设立了SWFs的22个国家和地区中,由资源输出国或大宗商品出口国利用相应的出口收入创建SWFs的,有阿联酋、科威特、沙特、卡塔尔等OPEC产油国,以及俄罗斯、挪威、文莱等非OPEC产油国、美国阿拉斯加等盛产石油的独立地区,同时还有铜矿出口国智利以及钻石出口国博茨瓦纳等;由长期以来存在持续贸易顺差的东亚新兴市场国家和地区利用国际收支盈余创建的主权投资基金的,有新加坡、马来西亚、韩国和中国等。
虽然SWFs成立时间较早,但因总量规模一直不大,并不引起世人注意。据估计,1990年全球SWFs的规模只有约5亿美元,在最近10~15年间,得益于油价上涨和新兴市场经济体国际收支大幅盈余,近年来SWFs才获得惊人的增长,目前总量已经达到2万~3万亿美元,名列全球前五大的SWFs合起来规模超过2万亿美元(阿联酋的阿布扎比投资局约有8750亿美元、挪威央行的NBIM约有3549亿、新加坡的政府投资公司约有3300亿美元、沙特阿拉伯的各种SWFs约有3000亿、科威特投资局约有2500亿美元的资产规模,见下表)。从基金管理资产规模相对于基金所在国GDP百分比的相对规模来看,则阿联酋、挪威、新加坡、科威特、卡塔尔、文莱等国SWFs的比率均超过100%,而俄罗斯的比率不到15%、中国的比率不到10%。值得指出的是,全球SWFs的资本集中度是相当高的,其中最大5只基金的规模相当于全球总规模的70%以上。
目前,人们认为最为成功的SWFs是成立于1974年的新加坡淡马锡。2007年8月发布的《淡马锡2007年度回顾》显示,该公司管理的投资组合净值,已经从成立之初的3.54亿新加坡元增加到1640亿新加坡元,公司净值增加460多倍。其中,有38%的资产组合为金融类股权。而投资项目的地域范围也从新加坡延伸到整个全球。总之,当前的SWFs已经成长为全球金融市场上重要的机构投资者,投资管理风格日趋主动活跃,其资产分布不再集中于G7定息债券类工具,而是着眼于包括股票和其他风险性资产在内的全球性多元化资产组合,甚至扩展到了外国房地产、私人股权投资、商品期货、对冲基金等非传统类投资类别。
【“金融保护主义”的幽灵】
西方国家的历史经验告诉他们,跨境资本既追求经济利益,还追求地缘政治利益与权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西方国家想当然地认为,中国、俄罗斯这样的后起大国也像他们当年一样,会利用其雄厚的SWFs力量作为“金融核武器”,解构现有的政治、经济、金融的权力版图,实现其政治意图和经济利益。用IMF前首席经济学家罗格夫的话来说,SWFs坐拥如此庞大的一座金山,全球金融系统将任其左右。因此,随着中国投资公司的成立,一场关于SWFs的约束与反约束、控制与反控制的暗战不可避免了。2007年10月19日发布的G7公报,可以说是正式拉开了这场暗战的帷幕:该公报明确表达了对SWFs带来的风险的担忧,指出国际社会应尽快确定SWFs的制度结构、风险管理、透明度和问责制方面的最佳做法。
【美国的两难:需要与遏制】
在如何对待SWFs问题上,美国两难的矛盾心理非常明显:既要想办法挽留SWFs投资于美国的金融市场,又害怕SWFs规模壮大后导致其美元霸权的衰落,使其弱势美元转嫁债务的政策破产。由于当今美元霸权地位,在美国采取弱势美元政策时,人们不得不接受美元持续贬值带来债权缩水的恶果,但持续贬值对美元也有极为不利的一面——终将耗散人们对美元的信心,导致市场抛售美元。而大规模增长的SWFs遵循了多元化投资策略,追求高风险资产的回报率,在美元持续贬值的背景下,必将逐步减少美国国债等美元资产,转换到欧元等其他币种资产,从而加快美元转换欧元等其他币种的趋势,可能形成抛售美元的羊群效应,而终将导致美国金融市场动荡不安。届时,美元霸权的终结时代就将来临了。除了担心对美元和金融市场的冲击之外,美国政府对SWFs操作策略的隐蔽性和缺乏透明度也颇有微词,害怕中国、俄罗斯等国家利用SWFs来控制其高科技、资源性和军工类企业。比如,美国财政部负责国际事务的助理部长克莱·楼瑞就表示,那些贸易顺差巨大的国家所管理的主权投资基金迅速壮大,但不知道SWFs的这些钱都去了哪里,难以完全排除其前所未有且鲁莽的风险管理举措带来较大影响的可能性,有必要增强透明度。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克里斯多弗·考克斯甚至怀疑,SWFs会利用政府间谍机构搜集大量幕后信息来进行内幕交易。许多美国的专家学者也跳将出来助战,纷纷指责SWFs其中,美国耶鲁大学教授胡安·特里普在《金融时报》上撰稿说,SWFs会造成市场的恐慌,可能削弱国际金融机构的政治影响力,甚至有扰乱全球市场的趋势。
尽管很想进行严厉管制,但考虑国际收支逆差需要他国的SWFs与外汇储备支撑,美国